“黑天鹅”会否飞出？深度剖析俄乌危机将如何影响全球市场

东连俄罗斯、南接黑海、西与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等欧盟国家毗邻的乌克兰，似乎正成为2022年1月临近尾声之际全球金融市场最大的一个“火药桶”！

本周一，随着乌克兰军队不断向乌东部停火线附近集结，而北约也表示将加大东欧地区军事力量部署，俄乌边境的紧张局势正一触即发。美国国防部表示，大约8500名美国士兵目前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等待命令，一旦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将随时把这些兵力部署到欧洲。

此前，美国政府已经在周日要求符合条件的驻乌克兰大使馆工作人员家属离境，并表示由于来自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威胁，所有公民都应考虑离开。英国也在周一决定从乌克兰撤离使馆工作人员。英国大使馆在声明中提及所谓来自俄罗斯的“威胁”，并称一些大使馆工作人员和家属正在撤离基辅。

对此，俄罗斯方面周一指责美国及其盟友宣布计划向东欧增派北约部队，以及撤离美国驻乌克兰外交官家属的做法，正使紧张局势升级。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表示，乌方在乌克兰东部挑起军事冲突的可能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来自西方的信息充满了“歇斯底里”和“谎言”。

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当天也表示，西方正把乌克兰当作实现地区利益的工具和试验场。“由于没有能够证明俄罗斯侵略、违反国际法、不友好的事实，于是他们就把倒霉的乌克兰、不幸的乌克兰人民作为试验场，而且是多国试验。”

受俄罗斯与西方就乌克兰问题陷入僵局影响，俄罗斯卢布兑美元周一触及14个月低点，俄罗斯股市当天收盘也重挫了逾8%。与此同时，全球外汇、股票、债券和大宗商品市场也普遍受到波及，美股“恐慌指数”VIX一度飙升至2020年10月以来的最高水平，风险资产遭遇的全面抛售甚至一度令市场对美联储年内加息四次的预期都有所降温。

上述种种迹象似乎都显示，尽管俄罗斯和北约在乌克兰问题上眼下还没有发生“擦枪走火”的不幸，但在以美英为首的北约组织步步紧逼之下，这一地区的局势发展仍存在着孵化出2022年首只市场“黑天鹅”的风险。而一旦局势进一步急转直下，即便未爆发任何的“热战”，俄罗斯与英美欧间的相互制裁争端也可能掀起新一轮的市场波澜……

事实上，作为联合国五常之一、全球国土面积最辽阔的国家以及至关重要的大宗商品出口国，没有任何人能忽视俄罗斯在全球市场上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从小麦到能源再到工业金属价格，从地区主权美元债券再到各类风险和避险资产，俄罗斯和西方围绕乌克兰局势的“黑天鹅”一旦孵化，对于许多市场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有市场观察人士表示，到目前为止，欧洲暴发破坏性极强的地面战争的威胁还没有给金融市场造成多大影响，但如果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攻击，传统意义上的避险资产似乎仍可能受到投资者追捧。

OptionMetrics量化研究主管Garrett DeSimone指出，在这种情况下，市场可能会出现“典型的冲突反应”，包括买入长期美债，石油和欧洲天然气价格也可能飙升。不过他也表示，现实可能证明这种波动是短暂的。

以下是俄乌局势对全球多类市场的潜在影响剖析：

①农产品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尽管许多业内人士在提及俄乌局势，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是能源价格，但其对农作物价格的影响或许同样不容忽视，尤其是在眼下全球粮食价格高企的背景之下。

该区域四个主要的粮食出口国——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和罗马尼亚，都需要从黑海的港口输运谷物，在这一地区出现任何军事行动或制裁，都可能使这些港口的运转面临干扰。而一旦黑海地区的谷物出口遭遇任何中断，都可能会对价格产生重大影响，并进一步加剧全球范围内的食品通胀。

从具体品种看，玉米和小麦的供应可能首当其冲。由于担心潜在的贸易中断，美国小麦期货价格自去年12月以来已首次突破8美元/蒲式耳关口。CBOT玉米合约周一也连续第六个交易日上涨，报每蒲式耳6.21美元，盘中触及6月以来最高6.21-1/2美元。

根据国际谷物理事会的数据，乌克兰料成为2021/22作物年度全球第三大玉米出口国及第四大小麦出口国。俄罗斯则是全球最大的小麦出口国。

瑞银集团策略师Dominic Schnider称，“近几个月来黑海地区的地缘政治风险加剧，可能影响未来的小麦价格。”

荷兰国际集团(ING Groep NV)大宗商品策略主管Warren Patterson上周五在一份报告中则写道，一旦局势升级为军事行动，包括玉米和小麦在内的乌克兰农产品的生产和出口可能会受到影响。而对俄罗斯来说，任何金融制裁都会使贸易变得困难，这可能会打击该国农业出口。

不过，Patterson也安慰投资人称，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之后，该地区的粮食运输并没有出现大的中断，而且乌克兰西部的重要港口也远离俄罗斯。到目前为止，西方有关对俄新制裁的讨论尚主要集中在金融领域，而非大宗商品领域。

②能源

俄罗斯是西欧的主要天然气供应国，也是OPEC+联盟的两大牵头国之一，因而一旦该国陷入战事或遭遇制裁，都意味着全球能源市场将迎来一场“大地震”，尤其是在欧洲市场上。周一，随着地缘紧张局势加剧和风力发电量大幅下降，德国日前交易市场电力价格一度飙升至了每兆瓦时297欧元，涨幅达到去年12月21日创纪录以来的最高水平。

瑞典北欧斯安银行(SEB)大宗商品分析师Bjarne Schieldrop预计，如果发生制裁，俄罗斯通过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向西欧出口的天然气可能大幅减少，欧洲天然气价格将重回去年四季度时的高位水平。

一些业内人士已经预计，如果因乌克兰问题导致与俄罗斯的紧张关系升级，情况迅速恶化，欧盟官员可能将束手无策，因为欧盟内部天然气产量在下降，而俄罗斯已经建立了供应更多天然气的基础设施。欧洲天然气价格在去年四季度曾一度飙升了两倍，推高了整个欧洲的电力成本，这或许也是眼下欧洲各国在俄乌问题上的态度相较美国更为软化的一大原因。

标准银行(Standard Bank)研究十国集团的策略部主管Steve Barrow在一份报告中也指出，俄乌之间的冲突可能会导致天然气价格飙升，即使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即时反应。她写道，尽管液化天然气可以从其他地方转运，但1月份至今，美国液化天然气出口产能利用率处于90%至95%之间，可用的额外能力有限，在全球范围内也是如此。

与此同时，全球原油市场也可能受到冲击。摩根大通表示，紧张局势有可能导致油价“实质性飙升”。如果油价上升到每桶150美元，今年上半年全球GDP增长年率将降至仅0.9%，同时通胀率将翻倍至7.2%。

德国商业银行分析师Carsten Fritsch则指出，乌克兰和中东局势的进一步升级证明油价存在风险溢价是合理的，因为相关国家——俄罗斯和阿联酋是OPEC+的重要成员。

③工业金属

在周一俄乌紧张局势升温之后，多类主要工业金属价格因美元上涨和市场风险偏好情绪降温而出现暴跌，其中，过去一周大涨的伦敦金属交易所(LME)指标三个月期镍大跌6.8%，至每吨22385美元。期铜价格也下跌了2.7%，至每吨9677美元。

然而，一旦俄乌局势进一步升温，工业金属的下跌态势是否真的会延续始终，眼下其实是抱有疑问的。俄罗斯是铝、镍、钢铁和化肥的最大出口国之一，如果西方对俄的制裁涉及到了工业金属领域，或局势影响到俄罗斯的相关商品出口，行情仍可能会随时逆转。

事实上，眼下已经有一些投资者对俄罗斯的原材料出口感到不安，俄罗斯最大的矿业公司MMC Norilsk Nickel PJSC周一在莫斯科市场一度下跌了近6%。分析师警告称，钯、镍和铝等其它金属的任何流动中断，都可能大幅推高价格。

切断俄罗斯大宗商品生产商的供应可能会对全球制造业供应链造成严重破坏，正如美国在2018年对俄罗斯铝业实施制裁时所遭遇的情况那样。随着铝价飙升，消费者警告铝材严重短缺，政府决策者和公司高管争相谈判试图达成协议，以恢复铝的流通。

华盛顿可能希望避免这一历史情况重演，而且眼下还没有迹象表明对俄罗斯矿业巨头的直接制裁被提上议程。不过，交易员们也在考虑，如果西方对俄罗斯金融机构实施更广泛的制裁，是否会对以美元计价的金属出口产生连锁反应。

④俄乌当地市场

作为此次年初地缘危机热点事件的核心，俄罗斯和乌克兰资产眼下无疑正处于漩涡中心。

俄罗斯市场在本周一遭遇了股债汇三杀。俄罗斯交易系统现金指数RTS(美元计价)当天收跌8.11%，报1288.17点，盘中暴跌10%；莫斯科交易所(MOEX)指数收跌5.90%，报3236.19点。

摩根士丹利策略师预测，如果紧张局势发生重大升级，MSCI俄罗斯指数将下跌27%。该国的股市已经成为了近来全球表现最差的市场之一。不少俄罗斯IPO公司也可能会暂停上市计划，并等待股指企稳回升后再推动上市进程。

在外汇市场上，美元兑俄罗斯卢布汇率隔夜一度大涨近2%，至2010年10月以来的最高位79.49。当天卢布的贬值直到俄罗斯央行采取干预行动后才有所缓和。俄罗斯央行周一在官网上发布声明称，将自当地时间1月24日下午3时暂停购买外汇，以降低市场波动。预算规定的购买将视市场情况重启。俄罗斯央行还表示，正密切关注市场形势，有工具避免市场稳定受威胁。

按照俄罗斯财政部制定的预算政策，俄央行原计划从今年1月14日到2月4日，用高油价带来的部分收入购入约合5860亿卢布的美元和黄金资产。俄央行表示，何时重启购汇将视金融市场的情况而定。

此外，随着紧张局势的加剧，俄罗斯当地债券市场近来也受到重创，俄财政部此前取消了上周的定期债券拍卖，因为收益率正升至五年来的最高水平。

当然，在乌克兰市场，眼下的日子可能更不好过。根据彭博社编制的数据，乌克兰的外国债券今年以美元计价已下跌了7.5%，是除阿根廷以外的新兴市场中表现最差的。乌克兰货币格里夫纳周一也进一步下跌，兑美元汇率跌至了一年多以来的最低水平。

⑤全球避险资产

随着通胀处于数十年高位，加之美联储加息在即，全球债券市场在新年伊始表现不佳，然而如果俄罗斯和乌克兰间爆发直接冲突，市场避险情绪的升温可能会改变这种状况。与美债一样可能受益的，还将有美元、日元和黄金等传统避险资产。

从周一市场的波动看，人们对于因俄乌局势引发避险买盘的可能性显然不能不防，因为西方市场直到最近才对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边境集结感到担忧，此前几乎鲜有交易员对此有所准备。美国银行本月的全球基金经理调查甚至没有将俄乌对峙列入“最大尾部风险”类别，反倒是将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进入前10名，位居榜首的则是鹰派央行、通货膨胀、资产泡沫和新冠疫情反扑。

发生重大风险事件通常会让投资者转头追捧债券，因为债券代表着地球上最安全的资产，这次可能也不例外。ING美洲地区研究主管Padhraic Garvey表示：“显然如果乌克兰情势恶化，美债会有狂热的买盘，10年期美债收益率升至2%的观点将搁置。”

荷兰国际集团(ING)策略师在上周五的一份报告中则称，能源相关的波动可能会推高美元兑欧元汇率。

他们表示：“鉴于欧洲会因其对俄罗斯能源出口的依赖而面临更高风险，乌克兰紧张局势升级应明显利好美元。”

此外，标准银行的策略师Barrow称，黄金可能也会受益于避险资金的流入。不过他表示，黄金市场走向更难判断，可能取决于美元的强势程度。这是因为，美元飙升可能对以美元计价的黄金不利，让黄金难以从这场冲突中获得提振。

⑥全球股市

全球股市周一在面对俄乌紧张局势时的反应非常有意思：欧洲股市跟随俄乌当地市场一路大跌，全天的跌幅普遍达到了约4%，然而美股却在早盘大幅下挫后，收盘前奇迹般地取得了上涨，甚至创造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纪录——道指此前还从未在下跌至少1000点后最终收出阳线。

这样的表现或许可以折射出欧美市场在这一热点话题上所感受到的利空程度差异：俄罗斯是欧盟的第五大贸易伙伴，也是其最大的能源供应国；但对美国而言，与俄罗斯的贸易仅仅勉强进入前30。投资方面也有类似的差别，欧洲的大品牌在俄罗斯都有投资，包括宜家、壳牌、福斯汽车。

欧洲企业因此面临的风险显然更大，因为他们在俄罗斯的投资超过美国同行，且这种差距近年来有所扩大。过去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欧洲就很受伤。俄罗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之后，美国和欧盟就制裁机制达成了一致。基尔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发现，三年后，虽然俄罗斯遭受的贸易损失最大，但德国也好不了多少，其他欧盟经济体也受到打击，美国则“独善其身”。

针对美股的前景，MarketWatch专栏作家Mark Hulbert去年9月曾写道，当涉及到股票时，从过去的地缘政治危机中得到的启示可能是，最好不要在恐慌中卖出。

他指出，Ned Davis Research汇集的数据研究了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前的60年中28次最严重的政治或经济危机。在19个案例中，道琼斯指数在危机开始后的六个月内走高。所有28次危机后的六个月平均涨幅为2.3%。在9·11事件之后，市场关闭了几天，道琼斯指数在最低点时下跌了17.5%，但在六周后的10月26日回升到了9月10日的水平之上。

LPL Financial首席市场分析师Ryan Detrick也表示，从长远来看，地缘紧张事件往往并不会成为美股行情的主要推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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