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颜不悦色”：老板很疯狂，员工很愤怒

茶颜悦色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创始人吕良难辞其咎，作为一个老板，他不仅管理不了自己的情绪，更是在关键时刻判断失误了。

文｜ 许歌 刘冬雪 编辑｜陈芳

12月17日，网红品牌茶颜悦色四登微博热搜，总阅读量超15亿。这四个热搜将茶颜悦色的管理弊端展现得淋漓尽致，原本能通过友好沟通解决的问题，却因老板的情绪化被无限放大，在这场闹剧中，几乎没有赢家。

辛苦一个月拿到手的工资不到3000元，员工的委屈自不必说；月亏2000万元，还顶着压力给员工发工资的老板，心里也不好受。这两方如果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说不定这次的“口水战”就不会爆发。

作为网红品牌茶颜悦色曾有过高光时刻，上半年首次进军深圳时，万人排队一时风光无两，黄牛的代购价高达500元。仅仅过了几个月，茶颜悦色的境况就急转而下，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内讧”大战上热搜

茶颜悦色本次上微博热搜，起因是员工对薪酬太低不满。

据茶颜悦色员工在社交平台爆料称，公司员工人均工时11小时，月薪到手却不到3000元。在网传的内部钉钉群截图中，对薪酬不满的员工将问题捅到了几千人的工作群里，想要讨一个说法。

没想到公司高层不仅不安抚，还出言不逊，茶颜悦色创始人吕良更是下场争论，指责抱怨的员工没有“感同身受”，工资虽然低，但也是按劳发放，公司有欠你了吗？”

随后，有参与争论的员工在社交平台上爆料称，争吵当晚接到吕良的电话，对方让他第二天来提离职，创始人亲自签字。甚至有传闻称，公司群里一下午少了200多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事件登上微博热搜后，12月17日下午，吕良就内部薪资争吵发布道歉信，称对不住8000位公司小伙伴，自己“没有事先把薪资调整的原因和调整后的薪资计算方式说清楚，也没有站在伙伴关心的角度做好沟通，反而情绪上头，带头挑起争吵，暴露出在沟通上的巨大问题”。

图/茶颜悦色官微

吕良进一步谈到11月薪资调整关乎业务问题，原来这是由于公司业绩不佳，长沙区域部分门店临时关店等导致的动作。

或许是意识到道歉信并未平息怒火，下午3点半，茶颜悦色官方微博再发文，对11月薪资与员工沟通问题作出说明，指出起因是11月茶颜临时关闭了几十家门店，导致部分员工无法满足正常工时甚至出现0工时，所以在11月对薪资算法作出临时调整，但事后缺乏及时解释与沟通，导致出现争议。

在茶颜悦色给出的调薪方案中，0工时员工也有1700元的基本补贴，最新薪资档位的员工即使只上10小时班，也能在1700元基本补贴外，拿到10个工时的应发薪资，而工时满167个小时的员工薪资则按以往规则正常发放。

对吕良逼迫员工离职一事，茶颜悦色做了反思，承认他作为管理人员在群内带头言辞激烈，并电话和钉钉向13位伙伴提出“如果在茶颜做的不开心可带着离职申请，他来签字批准”，以及向此前已提交离职申请的2位伙伴提出“尽快办理离职”。说明中还显示，吕良已经“深刻反省”并向这些员工道歉。

此外，茶颜悦色也对“群里一下午少了200多人”辟谣，指出消息不实，12月14日钉钉离职人数是37人，15日发薪日是16人，16日则是31人，17日是3人，四天总计87人。

道歉之外，茶颜悦色还公布了对短期未来的规划，透露12月上旬会复开几十家门店，12月末会进入新城市，“让伙伴有班可上”。

但网友似乎并不买账，评论区不少网友感到愤愤不平，“网上立着憨憨人设，背地里拿着10年前的薪资标准搪塞员工”，“真的很喜欢门店小伙伴的服务，但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压榨出来的”。

有本地网友感到痛惜，“茶颜已经失去原来的味了，少说话（门店小伙伴的话术也好，老板的小作文也好），多做事（给认真付出的员工实际的回馈），茶颜之所以能火起来，不是因为你们有多会营销，而是本地人给力，路人缘很重要，基层员工很重要，不然谁会对茶颜有好感呢？”

长沙一家茶饮品牌的员工李旭告诉《财经天下》周刊，最早10月底11月初，茶颜悦色员工就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吐槽低薪。据李旭了解，底薪加提成一块，长沙门店员工的正常月薪在4000-5000元左右。她原以为按茶颜悦色“那么好”的服务，估计店员月薪可能七八千元，当曝光只有两三千元时，李旭很惊讶，“心疼他们”。

茶颜悦色“变脸”

茶颜悦色曾是资本的心头好，从2018年到2019年共获得四轮融资，投资方有五源资本、源码资本、顺为资本等。资本愿意投，是因为它拥有一批拥趸者，不少消费者以买一杯茶颜悦色拍照发朋友圈为荣，是典型的网红打卡地。

排队甚至成了茶颜悦色的特色，今年4月茶颜悦色刚进军深圳时，就有万人排队购买，黄牛代购价炒到了500元，一时风光无两。但仅仅过了几个月，茶颜悦色的境况就急转而下，究竟是何原因导致的？

图/视觉中国

来自茶颜悦色职能部门的前员工徐海透露，茶颜悦色作为迅速扩张的新晋网红品牌，高层和老员工基本是陪着老板成长起来的，老板也比较讲义气，给了他们不错的职级待遇。“但问题也很显著，老业务升级、新业务拓展都需要更高阶的专业人才，而中高层的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还停留在原始阶段。”

在徐海看来，这就导致两个问题，一个是管理混乱，流程冗杂，权责不明，超负荷加班成为家常便饭；一个是内斗严重，小团体拉帮结派，形式主义明显。“公司需要被员工包容，员工也同样需要公司的包容，不是所有人都像老板一样把茶颜当做终身奋斗目标。”

茶颜悦色管理混乱从本次热搜事件就能窥见，一家公司如果管理好，员工不满是有很流畅的通道去反映问题的，对工资不满的话，可以直接找人力，也可以直接找部门负责人，但这些在茶颜悦色全部失效。

而当员工最后无奈选择在工作群抱怨薪酬低时，一个管理得当的老板是绝不可能亲自下场与员工互怼的，这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激发矛盾，得不偿失。

在业内人士看来，茶颜悦色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局面，吕良是第一责任人，作为一个老板他不仅管理不了自己的情绪，更是在关键时刻判断失误了。

吕良曾经说过，开直营店，需要尽可能做到单店盈利。“如果一个店亏本，必须要有三个赚钱的店来填补。”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划算，自称胆子小的他，自2013年在长沙开出第一家店后，迟迟未大规模扩张，直到2020年5月才在湖南以外的城市开店。

有媒体报道称，2020年6月茶颜悦色的门店数量只有230家，但是到今年11月门店狂飙猛进至560家，这些店还全部是直营店，成本不可谓不高。一年时间门店数量翻了一倍多，组织能力、供应链能力、基础设施能不能跟上都要打问号。

吕良突然加速，有很大可能性，是想着反正账上资金充足，何不趁着实体店遇到困难，有大量门店空置，租金便宜，正好是卡位的好时候，一旦疫情过去，将能助力其快速发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疫情是持久战，一下子开了这么多店，如果不能盈利，那无异于灾难。

海底捞创始人张勇就曾反思，由于对疫情态势做出乐观判断，盲目展开了扩店计划，最终不得不关店调整。

关店止损在所难免

这次热搜事件与茶颜悦色今年几次大规模闭店就脱不开关系。今年11月，茶颜悦色官方间隔4日发布了两条解释闭店的微博，称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集中临时闭店了，第一次是年初的就地过年，第二次是七月底疫情反复。

外地的人很难想象，茶颜悦色在长沙有多密集。公号《新牟》曾了解到，该品牌在五一公园的店铺密集度最高，在0.64平方公里内分布了41家茶颜悦色门店，仅解放路蔡锷路口就有5家门店；过度饱和的布局，加之疫情反复游客减少，很多门店开始陷入吃不饱的状态。

李旭回忆，今年长沙疫情反复，游客确实少了不少，以长沙中心商圈五一广场为例，以前茶颜悦色的店经常排长队，“现在基本不用排，或者稍微等20分钟就行。疫情下长沙的新消费确实差了很多，茶颜悦色也关店不少。”

茶颜悦色坦白，自己活得确实不那么好。吕良给出了具体数据，公司一个月亏损2000多万元。自身没有造血能力，自去年8月以后又没有引入新的资金进来，茶颜悦色只能关店止损，给员工发最低工资，节约成本。

图/视觉中国

作为从长沙起家的本土新式茶饮品牌，茶颜悦色不是没想过走出去，只是走出去不是在其他城市开几家门店那么简单。与奈雪的茶、喜茶走高端路线和蜜雪冰城走亲民路线不同，茶颜悦色将价格区间定在了中端价位。虽然中端茶饮品牌最多，如CoCo、一点点、茶百道。但茶颜悦色凭借着直营的经营模式做到了品质的稳定，同时又可以媲美喜茶。另外，中国风的包装和产品名称又将自己与同类品牌区分开来，甚至一度成为长沙的城市名片。

但成也直营，败也直营。与加盟模式不同，品牌方只要输出品牌，一切房租、人力成本都由加盟商来承担，直营是每开一个门店，所有成本都得自己承担，因此需要考验品牌方的资金实力，如果能快速盈利还好，一旦不能，很容易造成资金链断了。

此外，长沙以外的地区正是新式茶品牌厮杀最激烈的场地，据了解，喜茶最新门店数已经突破800家，截至今年三季度，奈雪的茶门店数也达到了668家，同样中端定位的茶百道，全国门店约有4800家。新式茶饮已经形成一定格局，留给茶颜悦色的余地并不多。

茶颜悦色所谓的差异化——中国风标签如今也被模仿的很彻底。同样主打中国风和中档价位的霸王茶姬陆续在全国各地落地，如今全球门店已突破360+，并且其已经在供应链端实现了布局——云南双江自有2700亩茶园。在资本市场上，“霸王茶姬”同样炙手可热，截至今年10月份，其已经完成两轮融资，合计融资额超过3亿元，而茶颜悦色的上轮融资还是在去年八月。

市场、资本两边不讨好，茶颜悦色的想象空间还剩多少呢？

（李旭、徐海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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